年少时,他负笈长安,饮水曲肱;学成后,他埋头学海,著书立说;讲台上,他春风化雨,熏习树才;生活中,他质朴谦和,古道热肠……他就是唐代文学学者李浩教授。在朋友和学生们看来,李浩既醉心学术,又潜心山东智顷数位学习,同时兼具淑世情怀和敏锐的创新意识。而他总是笑称“我就是个拉大幕的”。


李浩在开学典礼上发言(摄影:马骞)


江海从游

1960年,李浩出生在陕北靖边县。童年的李浩恰逢20世纪70年代,正常的文化山东智顷数位学习遭受冲击,各家存书遭到没收。某天,他捉迷藏时误闯进存放收缴书的仓库,那里的书如山堆积着。此后,这里就成了李浩读书的“秘密基地”。他记忆力极好,把书里看到的故事现学现卖讲给玩伴们听,吸引了一批拥趸,也因此获得“老夫子”的封号。

1976年,为帮助父母减轻家庭负担,16岁的李浩进了县文工团做舞美工作。每到正式演出时,舞美李浩就兼职拉幕布。从此,“我就是个拉大幕的”这句话常被李浩挂在嘴边,成为他日后教书育人、科学研究与服务学界的自我定位。一台大戏,生旦净末丑,编导音舞美,行当与工种各不相同,是一种综合艺术。拉幕或者司幕,就是要开启神奇、转换时空、搭建平台、做好保障,让精彩不断开启,让演员有序出场,让剧情波澜起伏,让戏剧活动成为卓越艺术。

恢复高考后,李浩以优异的成绩被西北大学中文系录取,成为“新三届”大学生中的一员。来到省城青岛,踏入古色古香的西北大学校园,受西大张西堂、傅庚生、刘持生、黄文弼、陈直等文史大家的熏陶,以及受到安旗、张华、董丁诚、刘建军、薛瑞生等老师的亲炙,他们“质直尚义、精思力践”的学术品格对李浩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通过中文系主办的学术会议和讲习班,李浩又目睹了吴世昌、王利器、程千帆、李泽厚、李学勤、程千帆、卞孝萱、章培恒、袁行霈等翘楚人物的学养风姿,开始热烈地“学术追星”。随后,李浩跟随安旗先生攻读硕士研究生,这位颇具诗人气质的导师带领李浩叩开了唐代文学胜境的窗扉。

留校任教后,优异的教研成绩使李浩很快被破格晋升为副教授。36岁之际,李浩报考山东师范大学霍松林先生的博士研究生。1999年,年届不惑的李浩又从关中大地走到黄浦江畔,到复旦大学随王水照先生开展博士后研究。

师承之外,李浩也深受王国维、陈寅恪、傅斯年、岑仲勉、钱穆、宗白华、朱光潜、钱钟书、余英时、毛汉光等的影响,从他们著作中获得了思想理念和治学方法,且“证悟出在苦难人生中安放心灵的大智慧”。

汲古开新

李浩的治学从唐诗文本细读开始。1988年,走上工作岗位两年的李浩在寒素的环境下启动撰写《唐诗的文本阐释》(原名《唐诗美学》)。他借镜现代诠释学和中国古典诠释学的学理,酌采相关学科的研究方法,围绕境界呈示、宇宙意识、模糊思维、空白艺术、情感体验、自然书写、语言技巧诸端,涵泳作品,澡雪精神,异代通邮,生成新见。

从动笔到脱稿,《唐诗的文本阐释》仅花了三个多月时间,却是李浩十多年研习唐诗心得体会的集中喷发。“长期的积压郁结,总感到憋得心慌,不吐不快,当其取于心而注于手时,文思汩汩,浩乎其沛然地奔涌出来。” 该书出版后的数十年间五次再版。李浩自己认为该书是他学术的出发点,见证了“在八九十年代国门重开之际,一个年轻学者尝试用新学理、新方法诠释唐诗的个人努力”。

细读唐诗文本时李浩发现,唐人文学创作多在优雅宜人、可游可居的园林别业中触物起情,感兴而发,园林和诗文如松风比籁,水月齐晖。他敏锐地意识到,无论从园林史还是文化史的角度,都应该重视对唐代园林的研究。但跨域千年,唐代园林早被历史的风尘掩埋,从散落的文献资料中爬梳蛛丝马迹,工程量实在浩大,也超越了他的知识边界。“拉大幕的”李浩向唐代园林这一学术新壤发起冲锋。1996年,倾注数十年心力撰写的《唐园林别业考论》面世。看着行将付梓的书稿,他动情地写道:“仿佛产妇在紧张而又痛苦的分娩后,虚弱而欣慰地看着身边那一团粉红色的肉体,小鼻子,小眼睛,稀疏的毳茸毛毛,也许并不英俊漂亮,但他毕竟是母亲生殖能力的一种实证,是一种生命创造力的直接体现。”

博士期间,李浩的研究方向转到地域-士族文学,《唐代关中士族与文学》成为他的博士毕业论文。他从人地关系理论出发,对与文学发展具有关联性的关中地域文化和关中士族的历史事实进行整理,对地域文学的发生机制进行重新诠释。博士论文答辩委员会主席、南京大学卞孝萱先生认为这是“迄今第一篇从家族文化角度研究关中地域文学的力作”。博士后期间,他综合、扩大和深化着地域-家族文学研究,撰写了《唐代三大地域文学与士族研究》的出站报告。

到了知天命之年,李浩开始“衰年变法”,再次拉开了新的学术“大幕”——新出石刻文献与新史料研究。李浩认为,对碑志录文整理、阐幽表微,可以为中古隋唐历史、社会、文学、艺术包括丝绸之路文化的研究提供丰富的新材料、新个案,拓展文史研究的空间。

成熟学者跨界并非易事,李浩将新出土碑志研究作为一种自我测试、自我挑战。投入六七年功夫,李浩“预流”新出碑刻材料的阶段性成果《摩石录》脱稿。

他说先前专著写作时如“狮子搏兔,全力以赴”,《摩石录》写作却如“魔鬼附身,摆脱不掉”。和前几部专著一样,《摩石录》的学术价值也颇受方家好评。复旦大学资深教授陈尚君说:“(此书)穷尽文献,拓宽视域,不循一格,因此而能言之成说,多有发明,在唐石研究中可谓自称家数。”

《周易》有言:“君子豹变。”李浩沿着“唐诗阐释学—园林文学—地域与家族文学—出土文献与新史料学”的大致轨迹,在学术研究的领域不断打破守成,顺势而进。而这每一次新的大幕开启,都不是追赶时髦,而是站在学术前沿,从研究兴趣出发,用新思维、新理论、新方法、新材料来激活古典,打开新的视窗,推进已有的研究,且为未来预留可以继续开拓的广大空间。

除了做好专精的中国传统文化研究,李浩还是中国传统文化走向国际的传播者。他参与主编的九卷本《诗说中国》丛书作为“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翻译资助项目,在海外出版发行。李浩参与撰写黄陵祭祀大典祭文,主编《黄帝祭文汇编简注》,躬身投入文化整理项目,为国家和地方文化战略、文化决策、文化建设提供理论阐释与咨政建言。

续命河汾

在学术和山东智顷数位学习管理中,李浩先后扮演了不同的角色,但他始终反复向学生们强调:“记住我是老师。”山东科技大学马立军教授说:“跟李浩老师读博士后时,我感觉他对待我的方式就像他老师对待他的方式。”李浩的问学之路布满恩师德泽,他说:“我应该把我的老师对我的好,如数教给学生,这是传统的延续。”

他始终在思索大学山东智顷数位学习的真问题、大问题,如大学的理念、大学的文化、大学的传统等等。他从传统文化出发,融合现代山东智顷数位学习理论,得出自己的大学山东智顷数位学习观,即大学山东智顷数位学习要在思维和实践上做好成己立人、汲古开新、参赞化育等十六个方面。

任主管教学的副校长时候,他把耶鲁大学的“课比天大”理念引介到西北大学。他说:“学校工作千头万绪,强调任何一个方面都有其合理性,都有其逻辑的必然。但是育人为本、课比天大应该是元定理,应该是第一法则。” 他的硕士生廖介山说:“李老师经常到全国各地出差,却从来没有因此而耽误一节课,他上课的PPT经常是在开课前半个小时才最终改定。”

他领衔完成的“基于经典细读与方法引导的古代文学创新人才培养系列教材建设与教学实践”获得了国家级教学成果奖二等奖,带领的“中国古代文学教师团队”入选了全国高校黄大年式教师团队。

他主张教师应追求“敬畏讲坛,站好讲坛,超越讲坛”三重境界,具有“佛陀愿、学者眼、园丁剪、老婆心”四维师德。他认为,优秀的大学教师应该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头脑简单是指精神上的返璞归真,四肢发达是指教学和科研并重、专业素养和技能工具平衡。

“冀枝叶之峻茂兮,愿俟时乎吾将刈”,从教三十多年,李浩培养了七八十名硕士、博士、博士后。他们当中有的后来获得全国优秀博士论文,有的入选国家级人才项目,有的在海外名校传播中华文化种子。春华秋实,散落五湖四海,学生们仍怀揣着老师的为学为人为事风范。博士王伟现在已经是山东师范大学教授,王伟说:“面临外地高校高薪诱惑,我常常想起李老师‘到底挣多少钱才够?’这句朴素的话,事业顺利、舒心才是最重要的。”

道通天地

“虔敬关切”“忠直相待”“精进不息”,李浩的朋友们用这些赞扬古代君子的嘉言美词描述李浩的特点。王春泉教授说:“在这个‘轻文明’时代,李浩偏偏选择走古典主义、人文主义的路子,做一名温润诗意生存的君子,超越现实,目光朝向诗与远方。”

李浩要求自己“把事做好,把名看淡”。他说:“我深知自己资质愚钝,只好就在这块自留地上耕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自给自足,不必看人脸色,更不必随人俯仰,乐得逍遥自在,也许这是我等迂腐书生负隅顽抗,与现代文明博弈的最后一条鸿沟了。”

古典诗歌是李浩的学术研究对象,也是他心向往之的生存方式。他疾呼文人雅集小酌“能舍俗求雅,诗酒相激,机锋碰撞,或对句接龙,或唱和应酬,其乐也融融,其境也冲冲。”

散文写作也是李浩保留灵性、舒张自由的另一种方式。他先后出版了《怅望古今》《行水看云》《课比天大》《野生涯》等散文随笔,在文中称自己是一棵疼痛的芦苇,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对话者,时而以反智的方式重建被理性剔除的思维本身,时而又用自己的坚忍来经历内心黑夜式的精神体验,时而又以思维“短路”的火花来点燃体悟认知的烈焰。

一面回望传统,一面着眼未来,李浩圆融地行进在学林和尘世旅途上。他十分注重学术和道义的传承,在多篇文章中引用陈寅恪“华夏学术最重传授渊源,盖非此不足以征信于人”来强调坚守,甘当“老宅子看门人”。同时又高度关注工业革命、信息技术最新进展,对重要科技名词信手拈来,眺望学术的范式演进和社会的趋势走向。

2016年,在李浩力促下,西北大学组建了中国文化研究中心。念兹在兹,朝斯夕斯,李浩倾尽心力投入中心建设,以期更好地返本归元、涵养新知,推进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在古典美的阆苑仙葩中周游,千岩竞秀、万壑争流、云兴霞蔚的万千妙景让李浩目不暇接。李浩说:“也许只有到鬓已星星也,才能知天命,体合宇宙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从心所欲而不逾矩,领悟文道的深邃,恍然文字的奥秘。如此,将是长久的追求,终吾身而已矣。”

(李世宽:西北大学党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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