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爷,年近五十,无家无业,无儿无女,住在村西边废弃的小庙里。

小庙左边是个池塘,后边是个树林。池塘边水草茂密,树林里荫翳蔽日,破败的小庙越发显得阴气重重,少有人来。

六爷习惯了,他在这里住了十几年,靠着打鱼、逮兔、捉鸟为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天,六爷在树林里逮个兔子,哼着小曲往家走,看到一个昏迷的妇女倒在地上,六爷把那妇女背回了家。六爷给那妇女喂了些鱼汤,那妇女悠悠醒来,一问方知,是从山西逃难来的,一起逃难的家人失散了,她已经几天水米未进了。

六爷就留下了这个妇女,一个未娶,一个失去了家人,正好搭伙过日子。

六爷想不到,年近半百竟然还讨得了老婆,真是老天开眼。六爷直念阿弥陀佛。家里有了女人,就有了温暖和牵挂。六爷对自己的小日子很满意——要是小日本别时不时地来侵扰就更好了。

一天,六爷又进树林里逮兔,听到砰砰两声枪响,同时杂沓紧促的脚步声也传进了耳朵里。

六爷叹息道:“唉,小日本真作孽,又在抓人了。”

日本军人没抓到人,就把村里人集中到村头的大树下,气势汹汹地吆喝:“交出八路,大大有赏。窝藏八路,格杀勿论。”

人们都安静地站着。老天爷阴沉着脸,秋风阵阵,吹得人瑟瑟发抖。四周持枪的敌兵,恶狠狠地盯着。

翻译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不断叽咕着:“快快交出八路,硬顶是没用的。”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气氛极度紧张压抑。

一个日本兵突然冲过来,抓住一个小孩子说:“快说!不说,先拿这个孩子开刀。”

他高高举起大刀,孩子吓得大哭起来。

六爷喊道:“我,我知道八路在哪,我带你们去。”

六爷佝偻着背,走在日本人前头,显得那么猥琐卑微,人们眼里冒火地盯着他们。

过了一会儿,“砰砰”两声枪响,跟着就是激烈杂乱的枪声。

村里人听着叹息道:“可怜那个小八路了。唉,咱村咋出个狗汉奸。”

已经好几天没见到六爷在村里晃悠了,但谁也不问。对狗汉奸,大家嫌恶还来不及。甚至连池塘和树林,人们也自觉地避开,能不去就不去。

杨大牙从邻村回来,路过树林。快到六爷家门口时,重重地吐了一口唾沫:“呸,狗汉奸。”

六爷媳妇冲了出来:“六爷不是汉奸,他救了那个八路军,他还打死了一个日本人。”

杨大牙鄙夷地说:“就凭他那怂样?”

六爷媳妇指着远处一个坟堆说:“那就是六爷的坟,六爷是我从池塘里拖出来的,他中了七八颗子弹,呜呜,呜呜,你们是没看到,那半池塘的血呀。”

原来,六爷引着日本人来到池塘后,对他们说:“八路就藏在那堆芦苇里,船小只能带一个人过去。”

日本小队长派了一个日本兵上了六爷的船,到了池塘中心,六爷挥拳捣向日本兵,在厮打中,船歪了,两个人掉进水里。六爷掏出剥鱼的刀刺向日本兵,受了伤又不习水性的日本兵死了,但岸上的日本人恼羞成怒开枪打死了六爷……血染红了池塘。

人们站在六爷的坟前,泪流满面地遥望天空……

责任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