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高考的考场隔着我千里之遥。我从重庆赶往贵阳,那年没有通达高速,那可是翻山越岭的漫漫长路。我终于在考试前夜抵达,按时把孩子送到戒备森严的考场门口。望着她的身影汇入青春的洪流,作为一名考生家长,我竟然也怦然心动。

完全没想到,陪 考是多么 无聊。一个烟头续着另一个烟头,脑门的汗珠一滴一滴击打着林阴下的枯叶。回想自己对孩子总是陪伴太少,对她的读书、分数、名次也是少有要求。她在贵阳念书,我很少来看她。昨天到得晚,还让她陪我去喷水池吃心心念念的肠旺面。连她进考场的那一刻,我假装郑重的样子叫住她,发现她的发际间有一粒小草芥。刚给她摘下,她又跑得没了踪影。

第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打破了夏日的沉闷。校门口的父母心,像坚守的河堤,潮水般向着陪考人群涌来。各种表情和形态在我面前闪过:拥抱、爱怜;教诲、叮咛;大笑、浅泣……我也用忙乱的目光在人潮中寻找女儿的马尾辫。

有个男孩儿是飞奔出校门的:“爸,作文题我押中了!”激动人心的场面以一家亲的热烈拥抱提前上演。有个姑娘在为一道选择题的错误顿足捶胸,母亲的责备加重了抽泣的声音。我望着校门口,潮水渐退,一窝蜂变成了三三两两,还是不见女儿出来。心里一阵发毛,奇怪的想法虫子一样在我脑门乱爬:考砸了,不敢面见老子?她虽然连个小虫子都怕就是不怕我。作弊挨抓?不会吧,我对她最严苛的管教就是要光明正大。病了?是不是昨晚陪我吃肠旺面由着性子加了三勺辣子给吃坏了肚子?

终于,今年生日给她买的碎花裙子从树阴的剪影里飘出来了。她几乎是落在了几千人考场的最后一个出来。头勾得很深,漠然面对我的茫然。我忍不住用手指在她冒汗的额头摁了一下:“傻了呀?开局就落到最后出场,只有等着名落孙山了。”“抒抒哭得好伤心,我劝了她好久。”她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抒抒,叫方抒,班上成绩最好的同学,家长老师连同她自己早就在清华北大订了座。出了考场就号啕大哭。由于紧张,由于要把每道题都做完美,由于时间没控制好,她的作文没写完,交卷的铃声无情地响起。“她不敢出来,她怕见爸妈、老师。她还说,她想去……”我明白女儿咬住没说出口的那个字。“我劝了她很久,现在还有老师在安慰她……”

接下来的几科考试,她不让我去陪考,却每天更早出门,去陪着抒抒。发榜了,她如愿以偿,考回了重庆,一所配得上她的普通高校。更如愿以偿的是抒抒同学虽没进到清华北大,也考取了一所名牌大学。如今,在贵阳创办了一家企业,生意做得可红火了。

女儿的高考,考出了考卷之外的“高分”,也有我陪考的“功劳”。

责任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