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是现在才老的,而是我安静地凝视她时,才真切地意识到她真的老了,老在我不惑之年的容颜里。
   年迈的母亲自父亲去世后,独居老屋,因不适应城里的生活,拒绝进城和我生活在一起,一是寻得自在,二是怕给我添麻烦。
   时值五一,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回家探望母亲。为躲避路上的拥堵,五一前,趁着黄昏我提前驱车回家,电话告知母亲,谁知年近八旬的母亲,竟然在田地里帮人干活,以取报酬。我一时无语,五味杂陈。她帮人干活,并非缺衣少食,而是闲不住,以此消磨时光。车速不觉越来越快,我只想早点见到母亲。
   每每回家探母,都有朋友以“孝子”夸赞,然自己只是无奈地摇头。其实只有自己知晓,与其说是孝顺母亲,倒不如说是自己离不开母亲,依恋那份浓得化也化不开的情感。我在兄妹当中为小,自幼不免得到父母的偏爱与袒护。如今,我虽至不惑之年,已为人父,但依然贪恋着母爱的深沉与温暖,保持着每天和母亲通电话的习惯。母亲的声音,抑或只言片语,抑或嘘寒问暖,抑或东长西短,都能让我的心灵得到些许安慰,那种宁静的力量能瞬间消解自己身置城市的喧嚣与生活的苦楚,享受不如这般,力量不如这般。不论年岁几何,母亲依然是我心中的天,是我的精神支柱。
   其实我不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虽然平日嬉笑怒骂,但历经的痛楚、委屈、无奈,抑或是打击,却从不曾诉说于母亲。电话那头的嘘寒问暖,或是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幸福时光,那时那刻自己仿佛回到孩提时的率真无邪,烂漫纯真。
   我觉察到母亲变老也只是近几年的事,记忆中母亲总是那么精神饱满,风风火火,仿佛半夜转动的纺车。母亲晨曦中扫地的身影、田垄上忙碌的身影,仿佛还在昨日。而如今,她已两鬓如霜,耳目不聪,甚至有些话语需要重复几遍她才能领会。我不觉有些紧张。虽然,对于生老病死我能够习以为常地接受,但现今我才深切感受到,自己正在经历一场没有来生的告别,甚至恐惧于自己的那片天在一点点地塌方。我已然还是个孩子,因为母亲,因为那份与生俱来的无私而伟大的母爱。
   夜半星稀,炕的这头我经久无眠,那头母亲传来鼾声,睡得酣甜。我能享受这鼾声几何?静静地看着熟睡中的母亲,看着年近八旬头发花白的老人,就像守护着心中的那座山,守护着那棵宁静的大树,踏实而隽永……

责任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