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回到老家,村庄已拆迁完,空地上办公大楼拔地而起,不远的地方,一棵高大的皂角树绽放出新的绿叶。

记忆里,这棵皂角树在我家堂屋后面。树三四百年了,中间是空的,好几个人才能合围抱住。树根上有个洞口,小孩子钻进钻出玩耍。大树下,我和小伙伴们在空地上摔泥巴,打玻璃球,皂角树庇护着小村儿女幸福的生活。

皂角树高大的树冠,遮住了我家三间堂屋,树枝还伸进院子。春天里,嫩黄的树芽儿在枝头伸展着,一片片泛着淡黄色的叶片在轻风里舒展开来,黄白色的皂角花儿迎着春风绽放,村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才十几天,状如豆角的小皂角冒出来,遇雨滋润,迎风见长,丰盈在枝头。要不了多久,嫩嫩的皂角就长到半尺长了。皂角树越发生机勃勃。轻风拂过,树叶哗哗,沉甸甸的皂角摇摆着,与村庄漫山遍野的绿交相呼应。

皂角树的古老历史没人知道,全村人都很敬重它。可在我们一群孩子的眼里,它只是一棵大树而已。皂角还不太饱满时,我们爬上房顶,折树枝,摘下一大堆的皂角,抢食里面的皂角籽。皂角籽透着清亮,带着一丝清香软糯。我们吃一半扔一半,一片狼藉。下地回来的爷爷看到一地断枝烂叶,皂角树被糟蹋,顿时大声呵斥。看到他老远追过来,我撒腿就跑。“真孬,没见过你这样的!”爷爷边追边喊。我扭头回了一句:“没见过?那就叫你见过见过。”扔过来的土块在我脚下粉碎着,我一下跳起来:“没打住,没打住。”爷孙俩村头的追打,一时成为村里人的笑谈。

人们呵护着这棵皂角树,皂角树也郁郁葱葱。树冠成了巨伞,遮住房前屋后大片地方,树下成了人们休息、议事的地方。从大人们的聊天里,我知道了皂角树的一些经历。上世纪50年代末,三年自然灾害,干旱少雨,庄稼近乎绝收,饥荒严重。逃荒的人多,树皮被扒尽,草根被挖完,瓜果树木皆遭劫难。浑身是宝的皂角树,舍弃了一身的树皮、树叶和皂角,救活了不少人,后来它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多年后,家乡又遭遇蝗虫灾害。成群的蝗虫遮天蔽日,所经之处草木不生,皂角树也只剩下枝杈,尽管如此,第二年它依然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现在,县里建设新农村,村庄整体搬迁到县城旁边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乡亲们住进了高楼。去世多年的爷爷和祖坟一起,也迁移到新址,年迈的皂角树也将离开这里。远去的爷爷,皂角树和村庄,以崭新的样子,寄托着后代的思念。

责任编辑: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