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扭向窗外,看着绿得泛青的麦苗和小草,随风东倒西歪地摇晃着纤纤的身姿,还有那紫叶李在经过雨水的冲刷后,精神头旺盛地奓着干净亮丽的叶子,快速地向后退着。格桑花开得也艳,红的、粉的、白的还有紫色的一并儿排列在路两边笑着。

过了杨庄街道,在石佛沟的田间小路上,打开车窗,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泥土香。远处塬上几片晚开的油菜花黄灿灿地铺在那里,相互簇拥着、追逐着,点缀在青青绿绿的田野间。塬下墨绿的麦苗长势正旺,在黄和绿中间偶尔还裸露出一块褚红色的土地,三种颜色交相错差,一幅亮艳艳油旺旺的画面便映在眼前,随着地势坡度的起伏,犹如一条条彩缎飘在远处。

车轮滚过一幅幅山水画,摄入相机中的任意一幅都是绝美的风景,那片黄和绿的相映是春末夏初的美照,不需要任何美颜和修饰,不需要任何泼墨和润色,便是诗里的淡妆浓抹总相宜。

初玄先生的房子还没有收拾停当,但已有了雏形。原木亭子青石茶台摆在靠檐墙的一角。坐在摇摇晃晃的竹板秋千上,荡起一串串欢喜的笑声,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儿时,回到了盛满我淘气撒欢的峒峪村那个小院子里。

那棵皱褶满身的老杏树,静静地立于院子一角,不言不语,用黑乎乎的眼睛悄悄地瞅着我们,树枝上缀满羊屎蛋般大的青杏,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我抬着头,总也数不清的。

后来听说,这棵老杏树叫明心树。恍恍惚惚间我好像明白了,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那能都弄个明明白白,只要心中有数就行了。

国庆和中秋撞了个满怀,让七天假期又长了一天。朋友圈里的旅游景点都是人潮如织,走路如小脚老太挪动三寸金莲般细碎缓慢,我无意去凑那种热闹,但也不想就这样窝在家中,正好有深圳文友贺学军的来访,便相约十多人到凤翔沟初玄先生的凤凰书院一游。

位于长安区杨庄街道办的凤翔沟,在初玄先生的笔下已经大名远扬,让一个寂静了几十年的小山村一下子火了起来,平日里车来车往,人来人去,竟成了周围文友们的打卡之地。

好多次,我都想坐在初玄先生山中的这处院中,看山,听雨,发呆,想爱的人,悟前世今生的事。这次终于如了我愿。

在秋雨绵绵中,我来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烟雾萦绕的山脚,横着一片灰暗古朴的村庄,村庄中余烟袅袅,村庄外则是那郁郁葱葱的杨树林。我曾在那片树林里放肆地跑过,跳过,笑过,也曾在那里一个人默默地流过泪,往事便如昨日般进入梦境。

这村庄,这树林,这烟雾,如一幅散着光阴的风景画。下了车,眼前雨雾迷茫,忽觉时光倒流,天地连体,浑然间仿佛现实与梦境渐渐融合,无数个夜里我梦中拥有的小山村,无数个我彻夜难眠念叨着的小乡村。我来了,我真的又来了。

感受着只有在乡村的土地上才有的秋雨的神韵。手托雨伞,听雨声在伞面上跳跃,这颗不静的心也会不由得跟着舞动。斜伞仰望,那颗颗冰清玉洁的雨滴如粒粒圆滑的水晶珍珠,曼妙地从天际随风飘落。丢掉雨伞,闭上双眼,任雨丝滑过脸庞,清清凉凉的,惬惬中又产生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情不自禁地像小孩子般将雨伞在手中转了一圈又一圈,雨滴向四周飞溅,仿佛是一个圆圆的水帘圈,突然间在秋雨里又重新找回了童年的顽皮和欢快。

柔软清新的旋律,梵音袅袅的乐曲,把我们引到茅草结芦、芳草萋萋的凤凰书院。这种雨中婉约的意境,犹如淳淳的清泉,融入我心,融入秋天,融入每个友人的心田。随着初玄先生的招呼声,伴着绵绵秋雨的温湿,左老师时而幽怨时而哀伤的埙声,晓冬时而激昂时而流水的箫声。我醉了,醉在了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屋外,秋雨朦朦胧胧,雨滴,敲在横亘于八卦池边的石瓮上、落在开得正艳的黄的、白的、红白和那独独一株豆绿色的百日菊上,飘在溢满书院香气芬芳的桂花树上,瞬间弹奏出了一支属于秋天的情趣进行曲。

我独自坐在雨中的凉棚下,红炉煮茶,听雨听风。我听到了生活的味道是深长的。我听到了往事的来去是甜蜜的。我听到了故事的曲折是变换的。我听到了人生的道路是坎坷的。与其说这是愁,这是喜,倒不如说这也是今生必有的美好经历和必尝的人生滋味吧。

雨不大却下个不停,这场秋雨似温柔的春风,飘落在身上,冲洗着我心灵深处的那份伤感。

今天的雨格外清新,享受着这份在城市中难有的悠闲和静谧,此时此刻,仿佛除了秋雨,这个世界与我无关。

这时,我感觉我像一个暮暮垂年的耄耋老人,在经历过太多的沧桑后,方感悟到日子的平平淡淡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荣誉和成就、失落和争执,都只是暂时的,都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一片树叶落到眼前,我拾起它,捏在手中。“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这,也许是我对生活的期盼和寄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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