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秋野是一柄硕大的画扇,那么,秋风就是一支浓墨重彩的画笔了,在广袤与辽阔间游走着,迷丽着。

山逶迤而立,风是顺着山峁梁屲的沟壑灌进来的,翻山越岭,昼夜不息,就这样,不几日,山野就染上了一片迷迷丽丽的七彩色。最先羞赧的,应该是杏叶的脸庞了。秋风过处,它们总是弱不禁风,有时是一夜之间就红了脸,尤其是白露前后,昨晚还是半绿半红着,一夜秋风吹,及至第二日晨起,阳光的针芒浓浓郁郁地覆盖下来,这杏叶就扑通红了脸,仿若妙龄少女欲说还羞的笑靥。其实,这样的时候,只要晨间早起一半时,转过后院,举首望一望杏叶就一定能够发现其中的秘密,哦,那晶晶莹莹的不就是薄霜吗?这时候你便会瞬间明白经霜而黄的含义,毕竟,秋风还是有着肃杀之气的。

经霜而黄的杏叶,是迷离画扇的一角。秋草黄,才是这画扇的主页。漫步山道,窸窸窣窣的草叶吻着你的脚踝,婆婆娑娑,让你不忍怜惜地俯下身,摩挲着草茎草叶,甚至席地而坐,秋风扫过的草茎已然有了几分干硬,若不是斜着草茎的方向坐下去,草叶干硬的叶尖就会扎疼你我的身子。席地而坐的时候,你便忍不住向着四野张望,长长短短的草茎,荣枯有别的草叶,在阳光下,仿若一枚枚小旗,随风呼啦着,只是这旗帜少了殷红,而多了一份迷丽的金黄色——这成熟的色调,这成熟的气息,清清冽冽直入你我的鼻息。

轻轻地,顺着草茎的方向斜躺在草地上,这时候,整个天空就是你的了——在你的怀抱里,在你的眼眸里,天空就是一枚倒置的银碗,澄澄澈澈,耀在你我的眸子里。顺着秋风斜归的是南归的雁阵,从山巅飘过来,像一幅速写画——明晰着的,是翅膀扇动的弧线,清凉明丽的,是滴落下来的雁鸣,落进你我的眼眸,也落进你我的耳廓,突兀之间,就有秋风从沟壑间涌上来,挨着草地奔跑。干硬的草叶随风而舞,仿若摇动着的梦幻,窸窸窣窣,刷刷啦啦,从你我的发际间越过去,从你我仰躺着的身体上翻过去,瞬息之间,隐遁在低处的青青瓦舍里,像梦,回归梦,孕育新的梦幻。

童年的时光里,最爱午后时分沐浴一场薄薄的秋雨,在杨树林,在山间。

秋雨来时,总要孕育一段静美的时光。那时候,我和姐姐总会挎了篮子,拿了镰刀和绳索在山野里割草。田间地埂就是一段段分行的诗句,我们任性地奔走在其间,便成了两个前后相间的逗号,或者一个词语中两个隔行的文字,就连雨来也全然不知。及至雨真正落起来了,我们便在慌忙中割了草料,装进篮子,捆成小捆,冒着灌进脖颈清清凉凉的雨丝,穿过杨树林,逶迤而行在蜿蜒山径间。雨丝落在经霜而黄的杨树叶上,沙沙作响。有些时候,我们就会慢下脚步,望着高处的杨树叶出神,浓密的叶子裹挟在雨雾中,这时光裁剪的小小爱心,湿湿润润,若谁养育的幻梦,似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出隐匿其中的爱恋来。

拐过崖角的时候,秋风渐起,从远山之外,从田畴之间,若一支巨大的七彩画笔,将整个山野绚烂成一页页迷人的画扇。

人在扇中,是行走着的画幅,画扇之外,是旖旎的时光。

唯美而灵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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