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接到大姐的电话,说父亲在镇上医院打点滴。我匆匆收拾完毕,赶回去时护士正在叮嘱父亲:“大爷,以后再不要一干活就是几小时,蹲下不起身,血液循环不好腿就容易肿,平时要记得多喝水……”哎!我的七十岁的老父亲,让我又怕又敬又无奈!

小时候,总觉得父亲是个很严厉的人。我清楚的记得,小学一年级时,班里的小伙伴给了我一个崭新的小本子,我如获至宝。(要知道,那时候一个本子都是老大用完了,老二接着用反面)晚上,父亲检查我们的作业,看见了这个小本子,他沉着脸问怎么回事?我吞吞吐吐地说是别人给的,父亲情绪激动,青筋暴起,厉声说:“这是队里记账的本子,你怎么能拿?”他气冲冲地从墙角拿起竹棍在我手上抽了几下,我含着眼泪辩解说:“是人家给我的。”“人家给,你就要吗?不是自己的东西谁给都不能要!明天赶快还给人家!”然后,怒气未消的他又转身对姐姐和弟弟说:“你们都要记住,再好的东西,不是咱自己的,谁给都不要!”第二天,我把本子还给了小伙伴,那一刻,我不恨父亲,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三十年前,在小孩子们最盼望的暑假里,每个午后,父亲都会叫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我们姐弟几个,去地里打土块,他给我们每人划分好界限,规定谁先完成任务谁休息。午后的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由于手心里全是汗,工具老是打滑,不一会儿,我们的手上便磨起了泡,真想溜之大吉,抬头再看父亲,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连日的劳作,胳膊上被太阳晒得都褪皮了,可他握着工具的双手依然那么有力量,一下,两下……敲打着土块,那声音也重重地落在我们的心里……咬咬牙,我们跟在父亲身后默默地打完了整片地里的土块。虽然手上的泡磨破了钻心的疼,但看着平坦的土地,小小的我们都很有成就感。

时间流逝,恍然间,年少的我们也都为人父母,有了孩子后才更能体会父亲当年的良苦用心。由于天灾,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随我的奶奶背井离乡来到山东,迫于生计,父亲只读了半年书便跟着师傅学做木工,养家糊口。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更不会高谈阔论,但父亲以自己有限的条件和能力,塑造着我们的品格。正是他的严厉,他的坚韧,教会了我们怎么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如今的我们,人到中年,对于父亲更多的只有感恩。前段时间,颈椎病严重的我四处求医也不见好转。一天中午,我正在医院打吊针,父亲突然打电话说他来医院看我了,一进病房就急忙从袋子里掏出一盒药,说:“赶紧喝上,这个药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我问了人家,说对颈椎病很管用。”眼前的父亲已没有当年那挺拔的身躯,嗓门也没有昔日的洪亮:“看你这样严重影响到生活,我整晚都睡不着……”父亲的眼眶红了,突然间哽咽着背转身去……原来,一向严厉的父亲对儿女们的爱就是这么深沉,从不轻易流露。

今年,父亲已经整整七十岁了。同龄人都在打牌聊天,可他却是闲不住,发现哪里的路不平坦,他扛上锄头把坑填平,谁家盖房做零活,他都主动搭把手,我们姐弟几个常劝他,老了不比从前,要多休息,可父亲却说,多年的习惯改不了,闲着吃饭也不香。父亲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老头子,令我们无可奈何。

如果可以,我愿把父亲比作一本书。没有精美的包装,没有华丽的辞藻,但认真品读,每一页都有触动心灵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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