瘪三儿是我兄弟,我俩喝过血酒,拜过关二爷。刚刚瘪三儿在电话中说要来我家过年。自从知道这事后,老婆的嘴就翘得能挂油壶。

瘪三儿是孤儿,我不知道他为啥叫瘪三儿,我不关心这些,我只在意我跟他的关系。

从电话中我听出他患有严重的感冒,他不停地咳嗽。我有点儿不好受,拉开了窗,仿佛我家的空气已经被他给弄得病沫横飞了。

三年前瘪三儿在我家住过,那段回忆糟糕透了。他又穷又脏,不爱刷牙,不爱洗澡,吃饭时爱说话,口沫乱飞,出门还问我要零花钱。如果不是我压着,我相信老婆会用大扫帚扫他出门。

我不想见他,一点儿也不想。但我不能把情绪显露出来,否则,瘪三儿一定会被我老婆关在门外的。

瘪三儿这个兄弟我是记在心里的。五前年,有人借了我钱不想还,我带上瘪三儿去讨债,不料对方找了五个混混。那次瘪三儿为了救我,被打断了三根肋骨。

我起身亲自为瘪三儿准备房间。铺床时狠狠地拍打床板,仿佛在恨铁不成钢地拍打瘪三儿。老婆见我把家里新床单新棉絮铺在了瘪三儿的房间,和我吵了一架。她一边换旧的,一边骂我虚伪。

谁也不知道我内心的矛盾,我的确不想见他,但他是我兄弟,我能有啥法呢?

瘪三儿要来的那天,我对老婆千叮嘱万嘱咐,并拉着她一次次到院门口眺望。邻居们知道我在等候兄弟瘪三儿,无不竖起大拇指感慨几句。这些赞美让老婆露出了笑脸。

瘪三儿是开着路虎回来的。我怔怔地看着他下车并拥抱我。我摸着他的皮毛大衣傻傻地问:“兄弟,你是要住家里还是宾馆?”

“家里,家里,我回哥家,干啥还住宾馆咧?”他大声说着并从车上往外大包小包的掏东西。

老婆剜了我一眼:“呆子,傻站着干嘛,还不快帮兄弟?”

晚上,老婆弄了满满一桌菜。我和瘪三儿你一杯我一杯喝着。他不胜酒力,一会就醉了。我扶着他去休息。老婆已经把房间重新布置过了,新床单,新棉絮,新被套,还撒了香水。瘪三儿躺在上面醉言醉语:“锦上添花不稀奇,雪中送炭真兄弟。咱俩是永远的兄弟咧!”

我给他喂水,有点后悔三年前送他出门时,只给了他五百元路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挨过来的。

瘪三儿睡下后,老婆咬着我耳朵说:“明天掏掏兄弟口气,能带上咱们发财不?”我没理她,但她的话却在我心里扎下了根。这几年单位效益不好,我一直想着另寻出路,瘪三儿的出现无疑给了我希望。在喝酒的时候,有好几次我几乎就要问出口了,但吐出的话却莫名其妙变成了:“嗨,兄弟,喝,喝!”

一直到瘪三儿离开,那句话我都没有问出口。

之后,瘪三儿的影子在我心中一会被拉得很长,一会又变得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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