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爱美的女性,高跟鞋无疑是穿戴中的最爱。穿着精致时髦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优雅挺拔,亭亭玉立,女性的柔美和婀娜顿时显现……

而我,却在教学生涯中一个难忘故事的启发下,决然地与高跟鞋告别了。

5年前,我从异地调往现在的学校。初到这里,班上一位个头很小的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从朴素的装扮、腼腆羞涩的神态判断,她应该来自偏远乡村。或许是出于扶弱促强的怜悯和同情,我想在英语学习上多帮她一些。

课间休息时,同学们三三两两扎堆嬉笑逗乐,她总是一个人落寞地站在走廊的角落,像只落伍的雏雁。我特意走到她面前,和她搭话。我问了她一些关于学习方面的事情。瘦瘦小小的她站在穿着细高跟鞋的我面前,越发显得渺小,我们的目光无法在一个水平线上接触。她羞怯地低下头,一言不发静静地听我讲话。偶尔,抬起头来,费力地仰视我一眼,我在她清澈透亮的眸子后面捕捉到一种坚毅,脸上瞬间露出不大自然的浅笑,随即又低下头,目光和微笑都在我眼前低落下去。

她的英语基础不好,不能完全领会课堂讲的一些知识,我理解为这是偏远乡村教学条件给她造成的“后遗症”,绝不是她自身的短板。凭经验,我知道这种 “后遗症”需要从方法和精神上对症施治,多给些指导和鼓励,很容易痊愈。她的眼神流露出了这种渴望。我喜欢上进心强的学生,也很期待我和她这种心灵的默契能够帮助她不断进步。

过了几天,我正在办公室埋头改作业,眼角的余光扫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靠近了办公桌。抬头一看,原来是前几天跟我交谈过的那个女生,她手里攥着一叠试卷。

“老师,您有空吗?我想麻烦您给我讲几道英语题。”

坐在办公桌前,我正好与她四目相对,也第一次看清了那双灵气的大眼睛。比起上次,她少了许多羞怯和不安,脸上也没有紧张的神情,声音平和柔顺,跟我站着说话时的神态明显不一样了。

“当然可以呀。”我也用柔和的语气表达对她的欢迎和鼓励。

她做错的都是一些基础性很强的题。我从最基本的开始讲起,并进行了一些拓展,还讲了一些解题思路和答题方法。她听得很认真,开始眉头有些紧缩,后来慢慢地舒展开来,最后脸上现出了舒心的笑容。

小女生轻快地走了,却给我抛下了一个偌大的问号,为什么她今天的神情和以前判若两人呢?

之后几天,课间休息,她照常一个人去走廊拐角,站一小会儿,上课时间还早,她就回教室了。这个变化又加深了我的疑虑。

好奇和纳闷促使我决定解开心中的谜团。

一天下课,我在她之前先到走廊拐角,在那里等她,想和她聊聊,看能不能探出一点究竟。然而,直到上课铃响,她都没有去那个似乎固定属于她的地方。我有些失落,也有些生气,是我占据了她的地盘,还是她看透了我的心思?她显然在有意躲避我,而这种躲避是心理较量的结果,她有意不出现,说明她看透了我,在心理较量中她占据了上风,她轻视了我。

或许是我想多了,作为老师,我对学生总是放低姿态,同每一位学生建立平等、和谐、融洽的师生关系,为教学创造宽松活泼的环境,使学生在没有心理和思想包袱的气氛中,发挥他们学习的灵性和天性,学生非常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交流,因为这种交流对他们的学习积极性激发很大。而这个小女生却在故意制造距离,明显对我的好心好意视若无睹。

早上第二节课后,我发现她在走廊拐角,就径直走到她面前,不冷不热地直接问她:“最近学习怎么样?”

她只是勉强地转身正面对着我,却没有抬头迎接我的目光,头埋得更低了。“还好,有进步吧。”声音非常小。又是以前那种怯懦的样子,目光好像停留在我脚上那双新买的高跟鞋上,我真怀疑她的心思不在我的问话上,而全部集中在我的鞋子上。

紧接着她怯怯地说道:“老师,我到你办公室问问题,好吗?”

我不加思索地说:“好啊。”

她低头转身,匆匆回教室了。一切都明白了。原来她不愿意我和她在这里站着说话,原来是因为我本来身材高挑,再加上高跟鞋,与她那矮小的身材形成了太大落差,楼道又窄,我们距离很近,她必须抬起头才能看到我的表情,才能进行目光交流。我们站着说话,我始终处于居高临下的控制状态,而她,如同大树下面一棵小草,始终要承受巨大的压制感,在这种绝对失去公平的处境中,谁能以正常的心态进行轻松自然的交流呢?

女孩身材瘦小,这不是她的错。是我,没有体会到女孩内心的感受。当着众多的师生,我那样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女孩就像接受批评一样,低头、直不起腰杆,别人会怎样看待她,议论她?换位思考,如果是我,心里能情愿吗?我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呢?我太大意了,也太自私了,我伤害了女孩单纯敏感的心灵,我把她心里最不愿示众的一面一次又一次打开晾晒,她该有多难受啊!

老师和学生在知识水平上有高低,但在人格上没有高低;人和人在身材上有高低,但在尊严上没有高低。我们培养学生,首先要培养学生健全的心灵,把人格和尊严修养摆在知识修养的前面,学会做人,才是山东智顷数位学习最终的目的。小女生维护自身尊严的举动深深地感动了我,让我感到了她那瘦小身体里面洋溢的巨大人格力量,我由衷地佩服她,敬重她!

那天回家,我把心爱的高跟鞋收拾起来,第二天穿着平底鞋去上课。英语课上,我特意走到那个瘦小的女生面前,请她回答问题。这一次,我没有居高临下,而是悄悄地俯下身体,视线与她保持同一高度,眼睛里带着鼓励,温和地看着她。她略微思索后,抬头看着我,鼓起勇气,平静地回答完问题,第一次让全班同学听到了她的声音。我表扬了她,并让全班同学为她鼓掌。也许是没了高跟鞋的我不再盛气凌人,也许是我面带微笑的鼓励,那节课大家回答问题都很积极,讨论也十分热烈,连很少举手的她也多次举起了手。也许,当一个老师不再想着掌控学生,而是想与他们平等地交流,想倾听他们的想法时候,课堂时间便过得很快。下课后,她抱着书,跟我出了教室,主动问了些不懂的问题,我也耐心地为她解答,走廊里回荡着我们师生间愉快的交流声。这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透过纱窗,带着春天的味道,这只是个开始,不是吗?

从那天起,女孩经常利用课余时间主动找我,我们要么拉拉家常,要么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女孩变得越来越活泼。学习成绩也持续进步,尤其是英语成绩,从刚开始的不及格,到后来在班上处于上游。女孩可喜的变化和进步让我欣慰,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老师,一定要学会俯下身子把自己放到与学生平等的位置,无论言谈举止,无论课堂内外,只有真正尊重学生,才能和学生建立朋友式的互信,才能获得学生的信任和亲近,才能在教学中充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和创造性,最终使学生的全面素质得到提高。

从此以后,在工作场合我再也不穿高跟鞋了,因为,高跟鞋,能增加美感,却增添不了魅力;能托起身高,却举不起威严。高跟鞋没有举起人格的高度,却拉开了心灵的差距。我选择一名教师应有的品格,所以放弃心爱的高跟鞋。